一
弄堂里的人家都知道阿诚,小小的个子拎水生火,也时常听到他家里传来的打骂声,世道艰难,邻居们也都自顾不暇,桂姨也只道孩子顽劣,不服管教,这自古是个人自扫门前雪,谁管他人瓦上霜,古人诚不欺我。
“砰砰砰”半夜三更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小小的少年趴在门口用力砸着门,开门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披着外衣,睡眼惺忪。
“谁啊?”待一看清倒也一惊,“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大晚上的!”
那小少年眼下还有青紫,手脚俱有瘀痕。阿诚是趁桂姨睡熟了逃出来的,平日里她若出门,必是把门从外面锁上,只有夜深了,她入睡了,从她那处偷来钥匙打开门锁才能逃出来。
他被打的再狠的时候都没想过要逃,但当那句“你不是我儿子!都是你的错我儿子才被带走的。”一字一句砸在他脸上,他才意识到,原来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不是他不听话也不是他吃得多而是他根本不是她儿子。
他想着要是回到孤儿院,他是不是就能找到他的父母了,可是开门的是个不认识的女人,那女人似乎也不认识他。
待那女人把门拉大了些,屋内的光照在他脸上,“原来是你啊,你不是那个被桂姨带走的孩子吗?”
阿诚听了她的话抖了一抖,他使劲摇了摇头,“我、我不想跟着她了,她不是我……”最后两个字声音低了下去。
那女人也不多话,似是见多了的样子,她摇了摇头,“进来吧。”阿诚认识这儿,他记得那些没被领走的孩子就是住楼上,但那女人没上楼,她引着他进了一楼里面的一间屋子,屋里还亮着灯,“这大晚上的可是累了,你且在这儿睡会儿。”
她把阿诚抱到床上,又为他掩了被角,又在煤油灯上罩了纱罩,黄晕晕的灯光下,她穿上了外衣,换上布鞋,手里拎着灯笼。“你要去哪儿?”阿诚呆在被窝里怯怯地问,声音隔着被子闷闷的。
“我去和你姆妈说上一声,不然明早起来该着急了。”
阿诚有些慌,他坐了起来,那女人摇了摇头,出了门留下句“小囡,姆妈再不好,也终究是欢喜你的。”
阿诚慌慌从床上下来,却发现屋外落了锁,他使劲拍门屋外却已没有人声,他转身去推窗,那窗落了销但是在屋内就能开,阿诚开了窗就踩着凳子翻了出去。
窗子对着个巷子,阿诚跳下来时还扭了脚,他痛得厉害却不敢停留,等跑远了,跑到陌生的地方,他才寻了个巷子,窝在人家废旧的箩筐里睡了一夜。
等天亮他才发现,自己是睡在了一所学校的后门,周围渐渐有了人声,他怯怯地沿着学校外围走,绕到正门,远远看到好多学生上学,他站在那儿看了一会,看着他们身边有父母兄弟,眼眶发红,他使劲揉了揉,转身走了。
阿诚不知道该去哪儿,但他知道他必须得离得远远的,才能不被找到。他路上遇到一辆运货的驴车,车上的老翁见他孤身一人,便只当他迷了路。
“小囡,你怎么一个人啊?你姆妈嗲嗲呢?”
阿诚看他头发花白,脸颊凹陷,皮肤黝黑,看起来老的厉害。
“我没的姆妈嗲嗲,我从很小的时候被送到孤儿院了。”
“那你现在要走去哪儿?”
“我想去找他们。”阿诚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我反正要先离这儿远远地。”
“我这辆车要去无锡,你要去吗?”
“无锡离这儿远吗?”
“远,那可远了。”
“去,那我要去。”
于是小小的少年郎,爬上了驴车跟着老人走了,这一走就是大半天,一老一小都乏的厉害,眼看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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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战原背景,昨天看完了碳水化合物系列心中憋得难受,想着这二人在那风雨飘摇的上海究竟会何去何从,心中酸涩难当,便码了这一章,这回看样子是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