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凌远，像是只受伤的野兽，李熏然还能从因为衣袖拉扯变形而裸露的胳膊上看到紫红色的伤痕。
此时他甚至没去想自己又到了什么鬼时间，就走了过去。他看到凌远就这么颓唐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直到他走到他身前，都未抬起头来。
李熏然大部分时间有着与他长相不符的细致，以及警察生涯带给他的直觉。他知道这个孩子可能被家暴了或是校园欺凌了，而贸贸然上前只会被对方当做可疑的大人。
他选择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你是附近A中的学生吗？”
凌远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李熏然偷偷瞄了瞄他，“今天是周末嘛？你们不用上课？”
“是。”少年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显然还处于变声期。李熏然惊讶于凌远竟然这么快就回答他了，他转头去看凌远才发现凌远也在看他，“还有我是B中的，李熏然，你又忘了？”
他抬起了头，李熏然才发现对方脸上都带着淤青，一只眼睛发红，布满着血丝。
他此时甚至来不及惊讶对方竟然已经认识了自己的事实就被那一脸的伤给震惊了，他忍不住伸手去摸，被凌远避开了，“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李熏然不顾凌远的闪躲，掰着对方脑袋认真检查了确认不严重才放心。
“你忘了，我养父是医生，我好歹是从小在他浸淫下长大的。”
对方和他说话的口气是那么熟悉，李熏然完全没想到，那么早他们就认识了。
凌远自然地把脑袋靠在他腿上，“你说你怎么每次见我都犯蠢？今天是又忘记我了吗？”
李熏然有些赧然，他摸了摸凌远的头发，有些不自在的又挠了挠头，“我和你开玩笑呢。”他从来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凌远存在着，也无法想象这样的男孩会在有一天成为那个凌远。
对方将脑袋埋在他肚子上，李熏然听到很低的声音，“好疼。”
李熏然看着对方的侧脸，几乎没在意他手臂缠绕着自己的腰，也没在意两人过于亲密的距离，只觉得心里发涩的疼。
46.
凌远太久没见到李熏然了，在看到对方的时候，眼神几乎显得有些贪婪。他没想到自那天突然消失后就联系不上的人会主动联系，他接到电话的时候，江城最负盛名的肝胆外科医生的手竟克制不住地颤抖了。
47.
“你知道我身上那些不寻常的事吧？”
凌远艰难地点了点头，“虽然你没直接和我说过，但我也猜出了了一些。”他讲话比平时还慢上一些，似乎一字一句都是经过认真思考的。
李熏然听了对方艰涩的话语更是不知如何说起，却终究是狠狠心，两个人的交集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多还要深远。想到简瑶的话，想到自己见到的那个男孩，他们认识的那么早，而他知道的却太晚。“今天有些话我觉得我应该和你说清楚，在医院见面那天，是我第一次见你。在那之前我并不认识你。”
李熏然有些紧张地看了眼对面的男人，还是一贯冷静自持的模样，他双手握拳给自己壮了壮胆，继续说下去，“之后我又遇见了你，遇见了刚上大学的你……”
“那个时候啊……”凌远低声地自言自语，“难怪你看我都是陌生的。”
“后来我还有遇见过你，还……”李熏然觉得有些脸红，绕过了先前让他尴尬的遭遇，他看着眼前的人，想到了那张稚嫩的脸，“我还遇见了更小一些时候的你，那个时候，你不太好。”
凌远大概猜到了是哪些不好，他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我想你认识我的时间很久了吧，但是我确实从来没见过你，我……”
“我喜欢你。”凌远开口有些急，有些不管不顾，那是李熏然从未见过的样子，面前三十多岁的男人像个少年一样冲动，指尖都是绷紧的。
李熏然觉得有些脸红，又有些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这反倒让凌远镇定下来了，“我喜欢你，从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虽然你不记得，但是我记得，我认识的那个你，还有现在的你，我知道的，你就是我喜欢的人……”
48.
李熏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提前剧透还在电影中途睡着的小孩，他知道了未来却不了解过去，他看着眼前郑重其事的凌远，又想到了未来两个人的亲昵，最后他伸手握了握对方的肩膀，“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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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远仿佛能听到自己碎裂的声音。但明明早就意料到了啊。
50.
“对不起。”李熏然自己都快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他还是感到了自己手下凌远整个身体都颤了下。他像是被烫了下，忍不住缩了了手，“对不起……”
看着对面凌远苍白的脸色他几乎说不下去了，李熏然觉得自己充满了罪恶感，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但却忍不住道歉，无论是眼前的凌远，还是那个亲昵的躺在他腿上的少年，李熏然都觉得自己辜负了他。
51.
凌远想到当他得知他不是凌老的孩子的时候，当他被亲生母亲虐打的时候，在他最黑暗的时刻里，他都还有眼前这个人，但是他要失去他了，真正的失去了，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说那个人一定还会出现。虽然他身负天才盛名，却终究是肉体凡胎普通人一个，有那么个瞬间他想自己或许真的是她妈妈的孩子，是个会因为痛苦而会发狂的疯子，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心里暴躁的冲动，却又忍不住想要紧紧抱住眼前这个人。
52.
“凌远！”
他看到对面李熏然一脸焦急，才发现眼前有些模糊，他哭了。
